184、第 1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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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二房。

贾母气急败坏地摔了茶碗, 落地“咚”的一声巨响似一声重锤锤在众人的心上,在场之人的丫头、仆妇,包括王夫人忙都惊慌失措的跪下, 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贾母似乎是气急了, 什么“没出息的贱蹄子”等之类的脏话不住地往外蹦。

王夫人咬着嘴唇,一副隐忍不敢吭声好儿媳的模样。当然这只是表面, 内心她早已把贾母加倍的骂了千百遍,甚至已经想了无数个酷刑将贾母剥皮抽筋了。等贾母骂累了, 捂着胸口喘气的时候, 王夫人才抬起头,将阴狠眼神掩住,道:“老太太是长辈,骂我们自然是该的,媳妇儿也不敢反驳,但请老太太细想想, 娘娘在宫里也是步履维艰, 她是贾家的女儿, 自然是盼着贾家好,可大老爷那样处处拆老爷的抬, 琏小子前些年补了却, 如今也进了京, 被大老爷教唆的也不帮衬着他叔叔, 独木难支,老爷便是使尽浑身解数又能帮衬得了娘娘多少?”

贾母差点气得又摔碗, 却见王氏未经她恩准竟款款站了起来,“媳妇前儿进宫见娘娘,得了一个好消息。”

跟宫里有关的好消息可不容小觑, 尤其王氏还是这种志得意满的嘴脸,难道……元春肚子有好消息了?

饶是心里把王氏恨得不行,贾母也只得暂且忍耐,看了看王氏,示意她快说。

王氏不紧不慢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示意周瑞家的上前,那周瑞家的也是个极乖觉的,立刻便领会了王氏的意思,忙谄笑着上前,扶住王氏的手送到圈椅上坐下。王氏还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经过娘娘的引荐,探春那丫头已得了圣上宠幸,而且上个月的月事没来,多半肚子里已经有了。”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教子不善,把好好一个国公府拆得七零八散,家产也损失了大半,连正堂荣禧堂都没保住,不过是仗着老糊涂混吃混喝罢了,还拿起老祖宗的款儿来了,我敬着你,你是老祖宗,我若不敬着你,你便狗屁不

是!别忘了,我女儿如今可是宫里是娘娘,如今二房的体面可是靠她维持着呢。

二房子弟没出息,体面全靠女人撑着,这原也是事实,可恶的是王氏竟敢拿元春和探春赌她,她儿子还没死呢,那贱妇就敢篡权?!贾母近日身子本就不好,又连生了几场气,此番一气越加厉害,当时一个倒仰便昏了过去。

丫头们吓得惊慌失措,跑得满屋子都是,七嘴八舌的叫请太医。

王氏却站起身,扶着周瑞家的手,款款走了出去,到门口又停住,吩咐彩云:“你留下,好好服侍老太太。”

这里如何慌乱且不说,只说傍晚时分,鸳鸯亲自过来,跟王氏嘀嘀咕咕好半天,说了许多话,大意便是让她想办法,一定要阻止林如海纳嫣红,林如海只要尚未娶妻,林府便还是贾府的亲家,林府偌大的家产岂能便宜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贱蹄子?!

鸳鸯告诉王氏,贾母已经精挑细选了温柔和顺的语蝶姑娘给林如海做续弦。

这语蝶乃是贾府旁系之女,轮起来尚算嘉敏的远房堂妹,年方二八,生得颇为美貌。

王夫人听完撇撇嘴:“你劝老太太打消这个念头吧,林姑爷若是肯接受咱们家安排的续弦,早接受了,还会等到现在?”

鸳鸯赔笑道:“劳太太多操操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语蝶姑娘生得好,又当妙龄,便是我见了都忍不住多疼爱几分,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呢?”

王氏道:“便是试,也不该是我,我连林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鸳鸯道:“珠大奶奶不是同林姑娘有些来往,太太让她去同林姑娘说说,林姑爷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只要林姑娘肯帮忙,还有什么不成的事儿?”

王氏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鸳鸯便弓着身子等她,等了不知多少时候,鸳鸯觉得腰都受不了了,王氏就着丫头手里捧着的碗,慢悠悠吐出一口漱口水,淡淡的说:“我试试吧。”

她可不是受老太太摆布,她看上的不过是林家的银子罢了。钱谁不喜欢,那贾语蝶她见过,确实是个妖艳

小贱人的模样,偏她身段容貌还有几分像当年的贾敏,难怪老太太选了她。她爹娘都是老实的,好对付的很,若她真得了林如海的宠,自己找机会抓了她爹娘的短儿,还怕忙的不了她那?

哼,到时候,好处多谢呢。

鸳鸯又是躬身又是行礼,十分恭敬地走了。

几日后,李纨果然登了陆府的门拜访。

她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却憔悴得厉害,加上又不饰装扮,穿衣也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倒像是有四十岁。

对于这个年轻轻便守寡,还在贾府受尽欺压排挤的女人,黛玉心里是有几分同情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亲自接待她。但对这个人黛玉有些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力感,道理跟她讲了无数遍,她还是没有勇气对抗王氏的权威,除了忍辱负重期望对方偶发慈悲外,她全部的指望都在儿子贾兰身上,指望他勤奋好学,将来能考个进士,分府出去,带着她享福。

好在贾兰那小子倒还懂事,在母亲的严加管教下,没学的跟那帮子纨绔子弟一般,功课也是贾家公学李最为出类拔萃的。

李纨脸上惯常挂着愁苦的笑:“妹妹,不是实在被逼的没法子了,我也不来求你……”说着回头叫自己的丫头,命她拿来一个画轴,小心翼翼的展开。

画上画的是一个妙龄美貌女子,黛玉一看便知其来意了,摆摆手道:“嫂子不必说了,这事不成。”

李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妹妹知道是什么事吗?如何就说不成?”

黛玉道:“是二太太让你来的罢,这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们贾家的姑娘吧,后面的话不用我说了吧……劳烦嫂子告诉二太太,就说我说的,人家妙龄年华,有大好前程、美好幸福的生活,何必毁了人家的未来呢?”

一席话说的李纨羞愧难当,黛玉抿了抿唇,道:“嫂子,我不是针对你,便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放心上才是。”

李纨微微低头,道:“妹妹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们太太……”

说着不免垂

下头,黛玉瞧见有晶莹的水珠儿掉下,知道她是哭了,心里倒颇有些过意不去。

李纨不是个爱背后嚼舌根的,这次似是委屈得极了,大哭一场之后忍不住滔滔不绝地历数王氏欺负弱小、拜高踩低、嚣张跋扈、人面兽心等恶劣行径。

“但凡是叫我离开那个家,我做什么都行……”

“你真有这个决心?”黛玉忽然郑重的问。

“……”李纨愣了愣,微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看来还是没下定决心,黛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罢了,当我没问。”

“不!”李纨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正在深水中沉沦,而黛玉便是能拯救她的唯一一根绳子。这仅存的一点光明和希望,一旦放弃,便永远也不会再有了,因此她高喊了一声,“我下定决心了,救我,救救我妹妹!”说着竟屈膝跪了下去。

黛玉忙拉她起来,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幽幽的道:“兰儿也大了,如今也进了学,该议亲了。嫂子的娘家哥哥不是在京城吗,嫂子可拖他出面,向你们老太太提一下,成亲之后便分房,独门别选的住着,谁还能说什么呢?”

李纨抿了半天嘴:“这话虽然不错,但家里银钱都在太太手里,她一心只宠着宝玉一个,哪里肯掏钱出来给我们母子置宅院?到时得罪了她,我们母子越发难了。况且自我父亲仙去后,我们家也败落了,我哥哥虽疼我这个妹妹,到底他如今也没个一官半职的,人微言轻,如何斗得过太太?”

黛玉道:“你不做如何知道不行呢?人不能老是低头做事,偶尔也要抬头看看前方,或许有不一样的风景,很多时候是我们把困难想的太可怕了,没得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李纨:“可是……”

黛玉道:“嫂子不必瞻前顾后,只要嫂子这次下定了决心,我定不叫嫂子吃亏便是。”

这也就是说黛玉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不会直接为她出头,起码关键时候能出一把力,陆府、林府的能量,不是她一个深闺妇人可以想象的。李纨算是吃了这个

定心丸,忙道:“好妹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的感激,妹妹,我,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说着又是再三的拜谢,黛玉拉住她说了一会子话,叫丫鬟端水给她洗脸,午饭后原要再留她一会子的,因贾兰此刻在万宏氏屋里,他又极怕贾宝玉和他房里几个丫头,李纨不放心,早早地便告辞而去。

半个月后,李纨打发人来告诉黛玉,她哥哥相中了一个举人的女儿,如今方十六岁,和兰儿年纪相当,正合适。因再过两个月便是贾宝玉、薛宝钗大婚之期,这节骨眼儿上没人管兰哥儿的事,也就没人使绊子,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已经开始纳征,下一步便是请期了。

黛玉瞅了正泡茶的青岚一眼,笑道:“如今我相信珠大嫂子是真下决心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小丫头来回说一个梁姑娘来访奶奶。

“梁姑娘?”黛玉眯了眯眼,有些疑惑,自己平日交好的姑娘中并没有一个姓梁的啊。

“哪个梁姑娘?”青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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