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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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满月宴这天, 天还没亮,陆府便热闹喧嚣起来。

陆离向圣上求了恩典, 告假一日, 专心为儿子女儿庆祝。一大早他们夫妻二人便起来,把五颜六色的小衣裳挑了又挑, 千挑万选出两身颜色喜庆, 料子又娇嫩,入手滑润,不刺激皮肤的衣裳,预备孩子醒了换上。

青岚端洗脸水服侍黛玉洗漱,又要替她梳头、化妆。

女人梳头一向麻烦, 尤其是在重要日子, 要比平常更华丽隆重些,很费功夫。黛玉见陆离只是坐在一边儿看着,怕他无聊, 便道:“梳头有什么好看的,你别干坐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离手撑着下巴, 笑说:“我好容易白天在家一日,自然该多陪陪你看看你,又没什么要事,叫我干什么去呢?”

黛玉道:“得好一会子呢。”

陆离:“要多久?”

黛玉:“少说也得半个时辰,难道你就这么干坐着?”

“怎么不行?”陆离换个姿势,继续饶有兴致盯着黛玉看, “你梳头就是,我在旁边坐着,不打扰你们,我不觉得无聊。”

黛玉道:“那便随你罢。”

在场几个丫头便个个抿着嘴儿偷笑,青岚笑着将黛玉柔顺的秀发握在手里,熟练的分成两股,心里暗道,爷可真疼奶奶。人都说老爷很疼太太,事事依着顺着,依她看来,比起爷待奶奶的心,只怕还不如呢。

不仅是这份心,爷还极会哄人,又聪明又有才干,年纪轻轻的又状元及第,有锦绣前程,又会疼人的爷们,可上哪里去找呢?奶奶当真是有福之人。她福分薄,是不敢妄想将来能得似爷这般的夫婿,能如夕雾、雪雁两位姐姐那般,便谢天谢地了。

梳好头,青岚要给黛玉画眉,陆离便走过去,跟她要黛笔,“我替你奶奶画。”

青岚没递过去,而是怔怔看着他,“爷您……可行么?”

陆离看她一眼,不等她递,便从她手里将笔拽过来,微一勾唇,道:“我又不是没画过。”说着轻拍青岚的肩,叫她给自己让路。

青岚忙将身子往旁边一撤,陆离便上前一步,站在方才她站着的地

方。

虽如此,青岚还是笑着说了一句,“那不一样,今儿是要见客的。”

陆离挑眉:“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我还偏要画,你看了再说好不好。”

黛玉在镜子里看着他笑:“可不许给我画太丑。”一面说一面心想,离哥哥也是,这会子倒任性起来。他想画便叫他画吧,又不是没画过,他的技术虽比不上青岚,却也不算难看,不至于到丢了什么的地步。再说了,便是画得坏了又如何,大不了叫青岚再给修修。

陆离站在她身后,向镜子里挤眼:“我家娘子国色天香,怎么画也不会丑的。”

黛玉从镜子里一瞥他,心道,这人真是不知羞耻,什么话都能大大咧咧说出来,当着人,真不怕丫头们笑话啊。

陆离认认真真给黛玉画眉。他站在黛玉跟前儿,半蹲着身,微微抿嘴儿,全神贯注地呼吸似乎都停滞了。黛玉抬眼,便看见他略压着的眼睑内晶黑幽深的眸子,内中一点光彩,熠熠生辉,自己的身影就倒映其中。这个角度看,他的五官越加深邃,棱角分明,刀刻斧凿一般。

他总调侃她国色天香,不知可曾仔细审视过自己的容颜,在男子中,亦可算是极为俊美的了。

看着看着,黛玉不知不觉有些陶醉,心头热热软软的,似化了般。

都说女色误人,男色,又何尝不是呢?

她算是理解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来历了。

就这么一直看着,黛玉心中便极关系,看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厌倦呢。

“姐姐姐姐!”

忽然,银铃般的叫声从背后传出来。这声音很有辨识度,黛玉一听,便知是三公主来了。她向门口看去,只见王妈妈弓着身,道:“公主殿下且请留步,我们爷在里面呢……”

王妈妈是年老之人,近两年身子有些不爽利,耳也有些背,黛玉已经不叫她管什么事,荣养起来,因这日是两个小主子的好日子,她才拄着拐来瞧,略尽一份心。

她反应慢,说话语速也慢,三公主走得急,不待听到后半句,已大踏步走进来。王妈妈后半句说完,她几乎就要走进内室了。

乍然

看到黛玉坐在梳妆镜前,陆离在她跟前儿,拿着黛笔,二人离得很近,气氛暧昧,才猛地住了脚,暗道,要命,忘了今儿小陆大人在家了!唉,自己也是,走那么快做什么,那老妈妈也是,说话不能再快一些啊。

不过,已经走到这了,迎面撞上,若是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身便走,似乎也不大合适。

想了想三公主微微欠身,大大方方道:“姐姐好,小陆大人好,我只当屋里只姐姐一人呢,唐突了,小陆大人莫怪才好。”

陆离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公主殿下万安,下官有礼。”

鉴于一屋子都是女人,若只是丫鬟也就罢了,原就是伺候主子的,不讲什么男女大防,但三公主来了,便不能那么随便,要么他回避,要么三公主回避。所谓女士优先,她又贵为公主,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没有叫她回避的道理。因此陆离又说了几句寒暄之语,便彬彬有礼作辞而去。

三公主看着黛玉怔了怔,半日方道:“姐姐,你同小陆大人感情真好!”

被她这么一说,黛玉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含糊点了点头,问:“你可用过饭了?”

“还没呢。”三公主拽拽她的袖子,“我梦见我澹儿、汐儿了,梦里他们都会说话了,一口一个干娘叫我,摩合罗一般,可爱的紧呢。我醒来时嘴角都是笑着的,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立刻就过来了。咦,孩子呢?”

黛玉道:“在耳房呢,乳母看顾着。”

说着便叫青岚:“你去瞧瞧汐儿、澹儿可醒了,若醒了,便抱过来。”

青岚答应一声“是”,便走了。这里三公主向床上一瞧,正瞧见两身小衣裳躺在那里,便走过去,拿起来瞧了瞧,“这便是一会子要给汐儿、澹儿穿的衣裳,好是小巧精致!我小的时候,也不知穿没穿过这般漂亮的衣裳。”

黛玉不由笑道:“这衣裳做的虽费些功夫,也不过比寻常的精致些,你贵为公主,穿的自然都是顶好的料子,最巧手的能干匠人做的衣裳,哪是这两身比得了的?”

三公主道:“不然。我这么大的时候,可还不是公主呢。我父皇那时不过是

一个郡王,又不得皇爷爷宠爱,虽有一定的用度,却时常被克扣。我听母后说,有一年冬天里极冷,上等的银霜碳用完了,普通的碳烟太大,没法在屋子里用。我小时候身子又不好,受不得冻,父皇母后只好自己受委屈,将所有的碳银霜碳都省给我。”

黛玉竟不知还有这故事,可见人生不如意事常多,连皇家也不例外的。实在想不到生在天潢贵胄之家的三公主,幼时也受过这等委屈。

想到她当时也不过那么小小的一团,身子又去弱,便觉得心口一紧,微微有些疼,不由得便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真想不到小时候还受过这样的苦,好在,都过去了。”

三公主看着黛玉,微微勾着唇,笑得爽朗无邪:“我那时倒没觉得苦,才几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玩,一味的闹。我父皇被冷落,也不大当差,常常整天陪我玩,还有母后、哥哥,一家人关起来门来,倒过的和睦安乐。现在想起来,那时才是真的无忧无虑呢。”

黛玉道:“话虽如此,但我想到你小时候受得委屈,虽然你那时不懂,也并不觉得委屈,我却不由得心疼你呢。”

三公主笑道:“姐姐能说出这席话,我心里便高兴的紧呢。这些事啊,我都不大记得,还是后来母后同我说的。虽然那时艰难,终究也都过去了,以后都好了不是?”

黛玉点点头,听见外面有些动静,好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已至门边儿。

黛玉扭头瞧,见小丫头掀起帘子,青岚引着两个乳母进来,乳母怀里抱着孩子。

“殿下,奶奶,哥儿姐儿醒了?”说着回头向两个乳母招了招手,轻声道:“快进来罢。”

二人便含笑走进来,将孩子抱到黛玉和三公主面前看。两个孩子都圆圆的睁着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看黛玉,又瞅瞅三公主,啊啊叫两声,咧着嘴呵呵的笑。

三公主回头一瞧黛玉,喜道:“姐姐你瞧,笑得多好看。”

黛玉伸手将女儿接在怀里,向乳母道:“可喂过了?”

两个乳母忙都回说,一醒便吃了奶,也新换了尿布。

黛玉双手

抱住女儿,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三公主摸摸小汐儿的脸蛋儿,又低头瞧瞧小澹儿。默默叹口气,她也想抱来着,可是她抱孩子的技术实在是……

罢了,就这么看看摸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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