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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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媳妇神神秘秘的说嫣红身上还有许多古怪。

黛玉咬了咬嘴唇, 微侧着头盯着林默媳妇看,好一会功夫, 看得林墨媳妇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她才蹙了蹙鼻尖儿,道:“有何古怪?”

林默媳妇摸了摸鼻子, 心道姑娘的眼神越发犀利, 倒像足了当年太太的气势。不愧是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孩儿,寻常小门小户,是养不出这分气势气度的。

整理好思绪,压低了声音,林默媳妇不紧不慢地道:“前几日嫣红姑娘闹着说头晕, 一时又说肚子也不大舒服, 老爷打发人请了大夫开了药。可一个洒扫的婆子告诉我,那药她根本没吃,都倒在屋后老榆树那了。”

“这还不算什么, 派过去伺候之人,她只许在外面伺候,自己的屋子只有一个她从外面带过来的小丫头能进去。前几日有人看见那小丫头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到花园里烧东西。”

黛玉想了想, 按常理推算:“八成是烧纸钱吧?许是她心中惦记逝去的先人,祭奠一二,虽不合规矩,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烧纸钱。”林默媳妇摇了摇头,“看见的人也以为是烧纸钱,谁料等她凑近一看, 乌黑一团,竟不是纸钱,好难闻的味儿,不知烧的什么东西。”

“这事爹爹可知晓?”黛玉问。

林默媳妇点了点头:“看见整个过程的婆子禀报了老爷,老爷道一声‘知道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们看好几处要紧地方,别随便让不知轻重的人闯进去。”

说到这看着黛玉微微一抿嘴:“老爷说的几处要紧地方,除了姑娘从前居住的院子,便是姑娘常去的地方。”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黛玉自然也明白爹爹的用意。

林如海就是想把女儿的小院和女儿喜欢的几处景致保存好,免得再发生满院子花被糟蹋之类大煞风景的失误,惹得黛玉沮丧。

黛玉咬着嘴唇沉思片刻,问:“我给爹爹带去的点心吃食,妈妈可交给妥当人了?”

“交给林安媳妇了,她一向谨慎稳妥,姑娘放心吧。”

林安乃是林墨的远房堂弟,

林墨一家作为陪房虽黛玉到陆府后,林家内外事务便由林安夫妇打理。林安媳妇黛玉从前也常相处,她原来是厨房的总管,执掌林府饮食多年,从未出过纰漏。

何况,送去那食盒上还贴着封条呢。封条上有当初自己与爹爹约定好的暗纹,若有人动手脚,爹爹一看便知。

再说,她才活了多少年,爹爹活了多少年,这点小把戏连自己都瞒不过,更遑论想瞒过爹爹了。

摸摸自己越发圆滚滚的肚子,黛玉打算不再管嫣红的事了。爹爹不是不知道她如何作妖,之所以一直没动作,不过是另有打算罢了,自己与其好心办坏事,还不如安安心心养胎,给爹爹添一个大胖孙子呢。

摆摆手,黛玉叫林墨媳妇出去了,她自己托着沉重的身子正打算到床上歪一会子,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连串急切夹杂着焦灼、沮丧、依恋等情绪的叫声。

“姐姐姐姐!”几声沉重喘息后,“姐姐你在哪里?姐姐~”

三公主的声音,黛玉再熟悉不过,忙扶着身子站起来,道:“姝儿妹妹,我在屋里呢。”心下却猛一咯噔,听三公主的声音有些不对,八成是遇到事了。

说话间三公主已风风火火进来,青岚也急匆匆跑进来,在后面不住地提醒:“殿下您慢点,小心门槛,别绊着了。”

三公主满头大汗,眼皮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

作为宫里的小霸王,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向来没有人欺负她的。能让她哭的人,多半是那大歧国的王子。难道是议亲之事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姐姐,我以后都不要嫁人了。”三公主蹙起眉头,语气颇为气愤。

“怎么了?”黛玉拉着她的手,按她在床边儿坐下,将随身所带荷包里的松子仁儿倒些,放她手心儿,温柔道,“天大的事也不能乱赌气,来,吃些松子儿消消气,再慢慢的说是怎么回事。”

这时跟三公主过来的四五个宫娥已走进来,为首的青儿躬身道:“县主,我们公主心情不好,皇后娘娘说劳您照顾几日,好生劝解劝解。”

言下之意便是要在陆府住几日了,黛玉忙

笑着答应,命青岚亲自将青儿等人引至偏厅招待。

这里三公主才断断续续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与大歧国六王子的事,一直是太子在从中斡旋,前两日太子已同大歧国六王子将诸事说开。那六王子固然有意于三公主,只是……他毕竟是大歧国寄予厚望的嫡子,想留他在宫中,阻力重重。

六王子本身更倾向于三公主能跟他回大歧,副使及其他使团成员更是表明,若公主肯屈尊远赴大歧,他们将以最隆重的礼节迎娶,但若想嫡出王子入赘,他们国君是绝不会同意的。

“此事不成也就罢了,我又不是没考虑到这种结果。”三公主咬了咬嘴唇,“我又非不讲道理之人,好不好,当面说清楚便是,我还能纠缠不清?可他竟躲起来不肯见我!男子汉大丈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连当面拒绝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君子?我恼的是我先时竟看错了他!罢了,就当我从未认识过此人罢。”

“我堂堂公主之尊,爱便爱了,他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是他的自由。既然我们无缘,我也不至于自降身份纠缠不清。”

她看了众人一眼:“以后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提这个人的名字,或跟他有关的事。”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其实也在黛玉意料之中。三公主这种态度,倒也算得敢爱敢恨,磊落洒脱。

黛玉拍了拍她的手:“好妹妹,你想得开便好。”

三公主哀伤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没什么想不开的,就是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他们不了解我,以为我受了这次打击,想不开过不去,心里千疮百孔,还可能会做傻事。他们还天天盯着我,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多可怜似的,好不自在。所以我才想来姐姐这住几日,若是往常母后只怕还不肯答应呢。这特殊时期,不是不敢刺激我么,所以……”

说着三公主耸耸肩:“我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黛玉道:“我就说嘛,以你的性子、身份,倒不至于为一个男人便一蹶不振。你来得正好,这几日英莲也在我这里,咱们一块说话作诗,倒是好的。”

“英莲也在?”三

公主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继而眉头一皱,脸色一变,“早知道她在,我便不带御厨来了。”

“怎么?”这下轮到黛玉诧异,“你还带了御厨?”

三公主点点头:“两个做菜的,一个做汤的,还有一个做糕点的。我想着你如今身子越发重,我也不好很劳乏你,住几日也就回去了,便一切从简。”

黛玉心道一切从简还带了四个御厨,若是不从简,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三公主眯了眯眼,像是在回味什么:“说起来,宫里御厨的厨艺倒不如你家英莲。”

“英莲如今身子也很不方便,她在这几日,我也不怎么叫她进厨房的。”

三公主一拍脑,“哎呀”一声,“我倒忘了英莲也有身孕之事,方才的话我收回,这御厨带得对。对了,英莲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在我这里下了一会子棋,坐的腿麻了,便去花园子里逛去了,已走了好一会儿,想必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三公主拉拉黛玉的手:“姐姐,你这里有新漫画书没,叫我看看。虽说我是都想通了,但时不时的,还是容易多想,我得看点好玩的调节调节心情。”

“你倒是别看书了,昨晚哭过吧。”黛玉伸手在她略显肿胀的眼皮上摸了摸,“躺床上歇歇,我用帕子包些茶叶给你敷眼睛,这样肿着多难受。”

三公主便听话的躺在床上,还冲着黛玉笑了笑。

“不好好哭一场,怎么想得通呢?”拉住黛玉的手,她表情轻松,“不过姐姐也不必担心,昨晚哭过之后,我便不会为这件事再伤心难受了。关心我的人那么多,我何必钻牛角尖儿呢。”

黛玉笑着看她:“不说再不嫁人的话了?”

“不嫁人不是也挺好?我真想一辈子都陪着父皇母后呢。”

这种心情黛玉多少也可以理解,曾经她也想过一辈子不嫁人,就陪着爹爹过呢。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无非是被小心珍爱着,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父母待自己更好。

真希望三公主能早一点碰见她真正的有缘人,到时候她便不会这么想了。

“姐姐你想什么呢?”

见黛玉发怔,三公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黛玉莞尔一笑:“我在想,当年我也不止一遍的在爹爹跟前儿说永远不嫁人,陪他一辈子。”

“真的?”三公主眸子放光 ,“原来姐姐跟我一样。”

“当时我也同你一样,是真的这么想,爹爹还总说我傻。后来我虽定了亲,还总是这么说呢,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样?”

“再后来成了亲……”黛玉看着三公主,微微一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是有些幼稚。爹爹能陪我十年二十年,也许能陪我三十年,再往后的路,不还得我自己走么?”

“你啊,跟当初的我多像。”

三公主叹了口气,道:“父皇母后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好麻烦,我可不像随随便便嫁人,怎么也得像姐姐这样,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要不然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黛玉道:“京中好男儿多的是,总有合适你的。”

三公主不大想谈这个问题,便摆着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如今满头乱麻。”

现在的确也不是说这种事的时机,黛玉便顺势以它话岔开。青岚找了许多跑过的茶叶,黛玉便用锦帕包了,给三公主敷眼。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三公主忽然睁开眼,嗐了一声。

“光顾着跟姐姐抱怨,忘了我还给姐姐带东西来了呢。”

黛玉问:“什么东西?”

“一种水果,好吃的紧,是安南国王进贡来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叫什么龙珠果,统共就三箱,孝敬太上皇一箱,赏赐宗室王公一箱,余下一箱父皇全给了母后和我。母后只吃了一个,看我喜欢,便把剩下的都给了我。”

说着便叫小丫头找青儿,把盛龙珠果的筐子搬来。

小丫头一溜小跑出去,不多时青儿带着几人抬了一个筐子进来。什么龙珠果,说的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奇之下黛玉伸着头看,筐子上盖着红绸布,揭开红绸布,黛玉便勾起了唇。

原来是火龙果!

数年前她便吃过,是陆离弄来,说是商船出海时,从哪个海岛上摘的。陆离说那叫火龙果,可惜只吃了那一次,

后来再没吃过,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若不是如今三公主拿起这个,她还想不起来呢。

三公主从黛玉微妙的表情上才出些什么,试探着问:“姐姐难道见过这果子?”

黛玉点点头:“几年前吃过一回,是陆离从一个洋商那买的,说是海外运来的,咱们这没有。”

三公主脸垮了下来,似瘪了的气球一般,“我还当姐姐没见过呢,献宝似的拿来,原来姐姐早已吃过。”

黛玉道:“我也只吃过那一回,后来再没见过,如今想想那甜滋滋的味道,还流口水呢。今儿托你的福,我又能一饱口福了。”

听了这话三公主又转悲为喜,招呼着叫人拿近些。

筐里共有六个火龙果,红彤彤煞是好看,三公主挑出一个最大的,说给吴夫人,又挑一个不大不小的,给英莲,然后笑眯眯道:“剩下都是姐姐的。”

看着她狡黠的面容,黛玉打心眼里喜欢,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这么疼我啊。”

三公主一扬下巴:“当然。”

黛玉叫丫头拿下去洗两个,切了送来,同三公主一块吃。

切开后她才知道外面看着虽差不多,里面跟她之前吃过的差别倒是挺大。当初陆离拿来的紫红色果肉,这个是白的。除颜色不同,其他看着倒十分相似。

吃进口内,轻轻嚼了嚼。

三公主眨着眼睛问:“姐姐,如何?”

黛玉点头:“好吃。”回味起几年前吃过的火龙果味道,似比这个更甜几分。不过,时间久远,她也不敢确定是自己记忆有差,还是真的比这个甜。抑或是因为是陆离诚心诚意送的,她便觉得格外甜。

三公主笑得很满足,歪着头也吃得香甜。

刚吃完英莲便回来了,三公主看着她,用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英莲姐姐,你回来晚了,我们刚吃完龙珠果。”

英莲不知道龙珠果是什么,三公主便给她解释是一种很好吃的果子,安南国王进贡的,这里没有。她用很夸张的词语把那水果形容得美味异常,天上有地上无的,说的英莲颇有流涎三尺之态,才神神秘秘拿一个果子出来,道

:“我给你留着一个呢,上次你送我润肤的花露,我可记着你的情呢。”

她之所以特意给英莲留一个,除这个因素之外,还因为英莲如今也怀有身孕,多得几分照应也是应当。

三公主到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吴夫人耳朵里,她忙来拜见。到院内,便叫跟随之人在外面候着,自己进内。

吴夫人还未拜下去,三公主便忙将人扶起,一面道:“夫人不必多礼,您是姐姐的婆婆,我自拿您当长辈待。在这府里,您不必将我当公主,只把我当小辈便是,不然我心里倒不自在。”

吴夫人自是称“不敢”,不过待三公主的态度倒亲热随和许多。

三公主拿出龙珠果,她一看便认出多年前儿子给她吃过,却并未表露出来,双手接过谢了恩,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才走。

虽然黛玉命人洒扫出来一个精致典雅的小院给三公主居住,但考虑到她这日心情还未完全平复,而且她来找自己,也不过是跟自己有话说,当然不好第一天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歇息。

因此,只能委屈陆离到书房去睡,自己和三公主同帐而眠。

是夜二人说了许久话,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黛玉比三公主先醒,便歪在床上看书。

三公主睁开眼,只隐约看见黛玉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并未看清是何书,只当是漫画,便伸手拿过来。

黛玉含笑看她,只见她定睛一看,眸中闪过失望之色。

“《南唐李后主集》?我还当是漫画呢。”

黛玉夺过书,在她额上轻轻一敲,“有漫画呢,快起来,用过早饭给你看。”

三公主答应一声,眯着眼一笑,让黛玉有一种那是大黑猫对自己笑的错觉。

有看漫画书的动力,三公主不大一会儿便穿好衣裳吃完饭。黛玉遵守诺言,拿出一本崭新漫画书给她看。大黑猫喵喵叫着走来,在黛玉两腿之间穿来穿去,让黛玉有种不知道怎么走路的感觉。

她现在身子重,万一摔倒可不是玩的。

黛玉抱起大黑猫,送到三公主怀里,拍着大黑猫的头叮嘱:“乖,我现在

不能跟你玩,让这位漂亮姐姐陪你。”

大黑猫听懂了似的,弱弱叫一声,竟十分乖巧地抓住三公主的袖子,讨好的喵喵叫。

黛玉笑道:“这只猫脾气古怪着呢,平日除在我面前,很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呢,它倒是很喜欢你 。”

三公主亲热的抱着猫玩一会,又向黛玉要关于猫的漫画,她说:“我记得姐姐从前给我看过的,也是一只大黑猫,跟这只挺像。”低头看看怀里的大黑猫。

黛玉道:“有,我给你找去。”

在黛玉这里一呆便是大半天,托三公主的福,黛玉吃了不少御厨所做精致美味的膳食和点心。

这日晚上,三公主便不好意思在睡黛玉这里。她虽娇憨,却不蛮横,黛玉同陆离鹣鲽情深她知道,偶尔一次拆散他们不算什么,若一而再,未免便太不知趣了。

三公主既然主动提出自己去别处睡,黛玉便顺势应允,毕竟她也想陆离陪在身边。尤其是她现在身子重,晚上怎么睡都不舒服,须得陆离时时为她暖肚子,抱着她,才睡的安稳。

想到自己的难处,黛玉便很同情英莲,推己及人,英莲应该也很想景文陪在身边。

“景文可有消息了?”侧身歪在陆离怀里,她伸手按按他胸口坚硬的肌肉,“何时能回来?”

“再有几日便回了。”

黛玉“哦”一声,说:“今儿好几次英莲都坐着发呆,眉宇间有几分哀思,想必是盼归心切,景文回来也就好了。”

陆离没敢说,他打算景文回来后,略整顿几日,再派他出一次远差呢。虽说如今林、陆两家为圣上心腹,但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关键时刻,难免会有弃卒保车之举。当年汉景帝明知晁错刚直忠心,不还是将他杀了么?

任何都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陆离打算派景文去办一些私密事。纵然前途一片光明,人也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只有掌握足够的筹码,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也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这些事只能景文去办,交给旁人,他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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