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第 2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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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稻谷成熟的季节, 百姓们得了个大丰收,个个兴高采烈。又过几个月,新引进的高产作物陆续成熟, 百姓的吃饭问题得到解决, 越发对新任巡抚感恩戴德。

陆离勤勉为公, 施政恰当,云南很快呈现出国泰民安的新气象。

他在云南的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皇帝, 十月上旬,皇帝便六百里加急颁了嘉奖令, 赏赐陆离黄金百两,并正式诰封黛玉为一品诰命夫人,享双倍一品诰命俸禄。

陆离如今才不过是从二品的云南巡抚,黛玉若是封二品诰命夫人还在情理之中, 可封得却是一品,而且享受双倍俸禄, 货真价实的破格敕封, 足见圣眷之隆, 额外加恩。

一时别说是云南众人,便是黛玉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离哥哥,我确定没看错吗?是一品,不是二品?”

陆离笑道:“便是你看错, 难道传旨的钦差也看错了?”

黛玉这才笑了,错是错不了的,她问也是白问。

陆离呈给皇帝的谢恩折子十分谦逊,极言云南政通人和,非已之功,实是皇恩浩荡, 官员上下一心,百姓协力合作,方能事无不成,令局面为之一新。

借着为抚台夫人贺喜的由头,昆明城大大小小的官眷夫人都低了帖子求见,恰逢府内菊花盛开,黛玉索性办了个赏花会,摆了戏台,设宴款待。

这是来到云南半年多来黛玉第一次正式办宴席,昆明城的贵妇们几乎全来了,除了官员夫人,还有城中豪门世家的女眷,熙熙攘攘将偌大个院子占满。

被众人簇拥恭维着的除了黛玉,便是布政使夫人和按察使夫人了,布政使掌一省民政、田赋、人口,正三品,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从三品,同巡抚一样,皆为省内要首脑,自然备受尊崇。

布政使夫人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虽已略显老态,但淡描峨眉,微施粉黛,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可见出身不凡,姿态、教养极好。她身边跟着五六个年轻女子,其中两个妆发精致,头上插着点翠钗子,衣裳是上好的丝绸料子,发髻挽起,做妇人打扮,十分美艳,便是布政使大人的妾室了。

黛玉淡淡笑着与她寒暄:“几日不见,夫人气色越发好了,怎么不把姑娘们带来玩玩?”

布政使夫人嫡出的有两子一女,分别是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姑娘,庶出的还有四位公子和五位姑娘。黛玉只见过嫡出的三姑娘,如今十五岁的年纪,生得花朵儿一般,说话也柔声细语,温柔明媚。上次见面黛玉夸了几句,布政使夫人便开玩笑叫黛玉替她相看着,有无合适的世家子弟相配。

“你瞧瞧那是什么?”布政使夫人含笑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海棠树。

海棠树下站着五六个年轻女孩子,其中三个穿着一样石榴红的衣裳,便是布政使家的三位姑娘了。向来听说布政使夫人行事小心,从不落人话柄,每次再出应酬,姑娘们都是一样的打扮,免得有心人看见背后嚼舌根,说她苛待庶子庶女。

最高挑,头上插着一根做工精致珍珠簪的便是三姑娘胡丽萍了。

另外两个一样打扮的女孩儿比她低了些,头上带着绢花,一个看着有十三四岁模样,另一个稚气未脱,瞧着最多十一二岁年纪。

说是一样打扮,可胡丽萍头上的珍珠簪子既雅致又贵重,远非一般绢花可比。可见所谓的公平公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私下里的小心机不少。

黛玉笑着张望半天,道:“这两个是几姑娘?怎么不把姑娘们都带来逛逛?”

“这是老四和老五,老六才五岁,调皮的很,带出来不过是让大家笑话而已。”布政使夫人说着便四处张望了一下,最终眼神落在黛玉身上,“这里热闹的很,夫人何不把姐儿叫出来玩玩?”

黛玉来云南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时辰,她们俩什么情况,汐儿什么情况,这些人情练达的夫人们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会子这么问,说句故意找黛玉难堪也不为过。

黛玉冷笑一声,道:“夫人也知道我家姐儿的情况,她早先遭遇不测,获救之后便极怕生人靠近,也不爱说话。”

布政使夫人道:“倒是听说了。我上次远远瞧着姐儿生得仙童一般,会玩游戏会写字,比寻常两岁孩子聪明许多,要是四五岁的孩子也不如她,只当已经好了,便是不好也差不多了。小孩子天性好玩,今儿这里孩子多,不妨把姐儿抱来,她见了这么多姐姐心里高兴,便同大家玩起来了呢。”

她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年轻妇人拱火,那架势是势必要逼黛玉就范的样子。

黛玉不为所动,冰冷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一扯嘴角,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不紧不慢道:“小女胆小,恐惊了大家,还是罢了罢。”

“罢了罢了,你们这群人啊,连个孩子也不肯放过!抚台家的姐儿打小京城长大,哪像咱们,穷山恶水胡打海摔惯了的,人家的女孩儿都是文文静静的,咱们别吓着人家才是。”

说话的是按察使夫人。与布政使夫人不同,她不是按察使大人的原配,而且继室,如今才二十五岁,生得美艳动人,亦是圣上敕封的诰命夫人。在黛玉未来云南之前,她是昆明城三十岁以下身份最为贵重的诰命夫人,她这话一出,大家便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夫人,我说话粗俗,却是真心实意。”她抿了抿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得说,“我小时候是在庄子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夫人别见怪才是。”

黛玉摆摆手道:“夫人率直可爱,我喜欢还喜欢不及呢,岂会怪你?”

按察使夫人便笑着拉住黛玉的手,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似的,问她京城的风土人情,还问待遇一路上可见了什么好山好水,来到云南是否适应。

黛玉先前说他率直可爱,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寒暄,聊了一会子儿发现这人真挺直率的,说话虽偶尔略显粗俗,却往往切中要害,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从聊天中黛玉得知,她嫁给按察使的时候对方已是个年近不惑的老秀才,屡次参加乡试均未考中。彼时按察使虽出身世家,却并非家中宗子,只是个排行第六的庶子,分了一座宅子一个庄子过活。偏那年天灾频发,粮食歉收,按察使又参加乡试未中,原配夫人忧思成疾,一病死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按察使对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束手无策,生出续弦的主意。

可寻常世家哪里舍得将娇生惯养的女儿嫁给年近四十的半老头子,只得退而求其次,找了个穷秀才的女儿续弦,便是如今的按察使夫人——孟冰清。

彼时孟冰清才十七岁,出落得娇美动人。按察使虽是旁支,却也是正儿八经世家子弟,背靠大树好乘凉,地位远高于一般人家。与孟家虽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对于孟家姑娘,他倒是十分满意。

孟冰清虽是出生小门小户,不是大家小姐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也蒙秀才父亲教授,识文断字,兼具寻常人家女孩儿率真强干及大户人家温柔平和之美。最重要的是孟小姐运气还好,按察使二十岁便考中秀才,至三十八岁亡妻,整整十八年,参加了六次乡试,屡战屡败。

刚娶了新夫人,原不是大比之年,偏赶上圣上开恩科,一举高中举人。新夫人变卖自己的嫁妆,为他置办盘缠,独自再来抚养他的两个儿子。按察使到了京城,顺利参加会试、殿试,中了二甲进士,因一篇论证刑名律法的文章深入浅出、鞭辟入里,获圣上称赞,脱颖而出进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三年后外放,升为六品,又用了将近六年时间,做到如今的从三品按察使。

人人都道孟冰清飞上枝头变凤凰,瞎猫碰见死耗子了,按察使大人却觉得自己是托了继室夫人的福,要不然为何前面几十年他都碌碌无为,只娶了新夫人便顺顺利利、青云直上了?

可见他这位继室夫人是极有福气的,因此对夫人越发敬重爱护。

饶是如此,他府里也还纳着两房妾室。

今日孟冰清来巡抚府便带着其中一位,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刚下,打扮清丽,对孟冰清十分恭敬。

孟冰清是个直率性子,跟黛玉混熟了,说话便少了顾忌。她原本便生在市井之中,如今虽然在上层圈里混了这么久,本性未变,最不耐烦的便是一句话不明着说,而是拐弯抹角的让人猜。

“夫人,有件事我想了好久都想不通,想问你又怕你不高兴,憋在心里好久了,憋的我难受。”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自觉地放低声音,竖起耳朵,一面心中好笑道,也不看看你对面是谁,还当是乡下人拉家常呢,人家钟鸣鼎食世家出身,圣上钦口谕封的县主娘娘、一品诰命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她说话不配?

黛玉好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这么憋着,指不定还憋出病来呢。”

“当真?”孟冰清睁大了眼睛,“那我便问了。”说着四下一看,抿了抿嘴,又闭上了。

黛玉道:“怎么了?”

孟冰清:“不然,还是不问了吧,大庭广众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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