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第 2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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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临走之前又来看瞧了瞧黛玉, 屏退下人,陆离又说这胎如果是儿子他和黛玉会将其过继给林家。

之前虽然听他们说过,但林如海只当两个孩子孝顺, 说出来哄他开心而已, 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如今旧事重提,他二人的态度又十分郑重, 不像是开玩笑,林如海才信了十分, 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狂喜、感动、心疼、纠结等各种情绪汇聚在一处,竟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表现在面儿上便是瞪着眼睛张着嘴,怔愣了半天。

黛玉不免便有些心酸,唉,可惜自己不是个男子,不然爹爹何至于得知有后便震惊、喜悦到这种程度?

“爹爹?”她轻轻拽拽林如海的袖子, 试探着叫了一声。

林如海猛地一怔, 才渐渐回神, 先是摇摇头,继而红了眼眶。

“好孩子……”他抓住黛玉的手, 将人往身边拉了拉。女儿大了, 且已嫁为人妇, 当着女儿的面儿他不好表现得过于亲热, 只是克制的抚了抚黛玉的手。

极力眨了眨眼,以防眼眶中的热流抑制不住流出来, 林如海回头,招了招手,示意陆离上前, 然后将陆离的手也抓住,才摇了摇头,不无感动地道:“为父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你们有这个心便够了,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过不过继我都一样喜欢。况且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非要个孙子继承香火不可。”

“在陆府,你二人是小辈,上有父母族老,陆家的孩子过继出去,也不是你俩说了算的……”

“爹爹放心,家父母那里,我自有办法说服。”至于族老,想起老太爷当年的遭遇,陆离的眸子沉了沉,“族老虽有,却是远房。爹爹也知道自我往上数,我们陆家嫡系四代单传,便有亲族,也都是旁系,出五服了都,哪里管得了这些事?”

当年他曾祖去的早,留下曾祖母带着祖父,孤儿寡母险些被旁系霸占了祖宅,幸而曾祖母娘家势大,才勉强护住他们母子平安。曾祖母出身世家大族,聪慧刚毅,颇有手腕。她悉心教导祖父,祖父也争气,科举取士,最终位极人臣,重振陆家。

而留在祖籍的旁系渐渐没落,如今血缘已十分淡薄,就凭辈分长点年纪大点,就想站出来对自己家的事指手画脚了?

想什么好事呢!

别说自己不会同意,便是他父亲都不会允许!

林如海盯着他仔细看了看,想说年轻人啊,别太自以为是。无知后生意气风发,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手里握着,想如何便如何,岂知这世上难事太多,障碍重重,做总比想难。

就说过继子嗣这事,哪是那么容易的,便是陆云宴那一关便不好过。何况他与陆云宴相交多年,如今又做了儿女亲家。从始至终他都是坦坦荡荡,从无私心,若因此事起什么龃龉,亦是他不想看到的。

在林如海的注视下,陆离的表情由坦然渐渐变为疑惑、局促,最后忍不住问了出来。

“爹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罢了……”林如海摆摆手,“别为这个费心了。”说着又看向陆离,“只要你好好待玉儿,让她这一生平安喜乐,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便是将来到了在九泉之下,知道玉儿好好地,我也放心了。”

“爹爹,离哥哥会一直对我好的……”黛玉摇摇林如何的袖子。离哥哥人品究竟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然黛玉知道自己相信是一回事,让别人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使是亲父女,她也说服不了爹爹像自己一样相信离哥哥。

她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林如海,里面盛满了喜悦、满足、幸福……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不奢求更多,只求爹爹看到自己美满、甜蜜,能少一丝担心,对陆离多一分信任。

“爹爹你就同意了吧,离哥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女儿女婿孝顺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这样干又是另外一回事。女婿有诚心,他也不能不知趣,叫外人看轻女婿不是?毕竟只有上门女婿生了儿子才冠岳家姓的,陆离好好的娶媳妇,最后却把儿子过继给了林家,陆家的面子往哪搁啊?

“以后我在陆府旁边置一宅院,咱们挨着住,跟一家子是一样的,至于绝不绝户,那等无关紧要的闲话,我是不在意的。”

林如海拍了拍女儿的手,说得云淡风轻。可见,那些闲话,俗名,他是真不放在心上 。

人能活到如此通透之境地,也不算白来人间一遭了。

“爹爹你就听听女儿的吧。”黛玉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我知爹爹生性淡雅高洁,不为俗世所累,更不在意庸人的指点。爹爹可以不在乎,可是女儿不忍心……我不想让别人戳爹爹的脊梁骨。”

若是旁人说出来这话,林如海不过是冷然一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话从他打小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说出来,便似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他心口比一般,又热又痒,还带着将要喷涌而出的喜悦。

女儿的一句关心,便能使他干涸的心重新焕发生机。

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顿了顿,怀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微微点了点头。

黛玉高兴地扑到林如海怀里,用劲儿抱了抱他。

林如海不由得由衷发出了愉悦的低笑声,“都当娘的人了,还跟爹爹撒娇呢。”虽是斥责的话语,但仔细听,温柔和煦的语气除了宠溺,哪里有一点的责备?

“我就是当了祖母,也是爹爹的女儿嘛~”

爹爹永远虽是爹爹,在爹爹面前撒娇,黛玉永远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改良版水蜜桃很快成熟了第二批,不仅数量更多,比先前那批又大又甜,陆离挑其中优良果子分成两份,一份献给圣上,一份留给黛玉吃。

献给圣上那份不独是为了让圣上品尝,更重要的是借助皇权的力量将新品种桃树进行全国推广,让全国老百姓都能吃上香甜可口的高品质水蜜桃。

与水蜜桃改良品种一起献上的还有改良的红薯、土豆、玉米、花生等高产及经济作物。如今国泰民安,人口增长很快,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倒是够吃,可谁能保证年年都是如此,万一来个灾年,只靠传统的五谷种植根本满足不了日益增长的口粮需要,这些高产作物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到时候便知道了。

陆离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户部几个懂行的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红薯可以亩产四千斤,土豆亩产五千金,连水稻经过改良之后也能年产千斤以上,激动得热泪盈眶,不住地朝陆离竖大拇指。

他们都是户部掌管农业的官员,平日跟陆离交流的多,知道陆离手下有一拨人,专门负责改良研发心品种。这件事是经圣上批准,秘密进行的,具体进度他们虽不了解,却知道这两年进展很快。况且陆离的为人他们是深知的,对他的话自是相信。

亩产三四千斤是什么概念?

能养活两个人!这几乎意味着以后不会再有饥荒了,史书上记载的饿殍盈于野的现象再也不会出现。

古代圣王在世,也从未有过如此壮举。数百年之后的史书会怎么记载,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今圣上会被描绘成尧舜禹那样的圣君,连他们这等臣子也得以名留青史,与历代贤臣比肩,真是想想都让人激动呢。

至于不懂行的,若无其事的有,不屑的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哼,觉得陆离夸夸其谈、蒙蔽圣听的也有。更有甚者在朝堂上便群起而攻之,小声叽咕着诋毁之语。

“嘁!什么亩产五千斤,大言不惭,圣上才不会听信这等小人之言!”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官员吹着胡子,很是不屑。

“大人所言甚是。”这是他身后稍年轻些的一个官员说的,“毛头小子罢了,仗着有几分才华,便不知天高地厚,哼,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嗯?谁……”

谁拽本官袖子!

刚要喊出来,猛想起这不是在他掌管的衙门,而是在朝堂上,忙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侧首往旁边一看。边儿上跟他交好的一户部官员将自己的笏板递了上来,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可能是写字的人比较着急的缘故,有些潦草。

仔细便是却是这么一句:改良高产作物一事千真万确,切勿妄言!

那人扭过头看着递给他笏板的多年至交好友——

挑眉:真有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对方:千真万确!

再挑眉:稻米真能年产千斤以上。

对方白眼:不信便罢了,咱俩绝交。

那人急了忙把笏板

递过去:信你信你,别生气行不?

朝堂的事黛玉是丝毫不知,此刻她正扶着腰慵懒起床,还未睁开眼,便闻到了水蜜桃散发出来的甜香味儿。这批水蜜桃不仅好吃、好看,味道也十分好闻,香香甜甜,比最好的熏香都好闻。黛玉孕中闻不得熏香,索性便教人摆些水蜜桃在屋子里,一是闻味儿,二是吃的时候也方便 。

这日黛玉起身首先看见的不是青岚,反是英莲,眸子不由得亮了亮,从里面射出浓郁的惊喜和愉悦。

英莲笑着上前将黛玉扶起来,黛玉叫她一旁写歇着,由青岚服侍洗漱穿衣。

她们忙活的功夫英莲便坐在黛玉的梳妆匣前悉心挑了一根珍珠簪子,又将黛玉惯用的紫檀木梳子拿出来,仔细地擦拭一遍。

这是要准备给黛玉梳头了。

黛玉恐累着她,笑了笑说,“英莲姐姐,你把梳子给青岚吧,莫操劳了。”

英莲知她意思,笑道:“奶奶放宽心,哪里就累着我了?在家景文他也不让我动,来奶奶这,若也不叫我动动,还有什么意思?奶奶也知道,若一味的坐着,对身子也不好,好久没给奶奶梳头了,我这手痒的不行,奶奶不叫我梳,难道是嫌我久未梳头,手艺不行了不成?”

“你手艺若是不好,便没有好的了。”黛玉说着便走过去。

英莲扶她坐下,轻轻地缓缓地将黛玉满头云朵般的乌发梳顺,继而弯腰看着黛玉的脸儿,笑道:“奶奶想梳个什么样的?”

“今儿又不出去见客,简单些便好。”

英莲笑着答应,一缕一缕将黛玉的头发分开,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黛玉也不问她打算梳什么头,只是嘱咐一旁站着的青岚洗几个水蜜桃。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一个形状好看且简便随性自带慵懒气息的的堕云髻便梳好了。黛玉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小丫头举了一个小西洋镜在后面照着,好让看见后面的装饰。前面的大梳妆镜也是西洋镜,照出的模样比一般的铜镜清晰的多,这一前一后,便将整个发型一览无余。

“梳得真好,前面好,后面更好。”黛玉笑着

一挥手,举西洋镜小丫头恭敬地退下去。

青岚已洗好了六个鲜红欲滴的水蜜桃,早饭也摆好了,按黛玉的要求四样素菜两样汤品两样糕点,不见一丝荤腥。黛玉拉着英莲的手入座,英莲不敢坐,推辞一番,终究拗不过黛玉,侧着身子陪侍下首。

“奶奶,水蜜桃先放着,用完早饭再吃吧。”看了看摆在黛玉手边儿的水蜜桃,英莲笑道。

空腹,尤其是早上刚醒来不宜使用水果,容易腹痛,尤其是肠胃不好的或是孕妇,更不能一时贪嘴而做冒此风险。黛玉深谙医理,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人就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有时候理智就是控制不了欲望,越是明白不能做什么,便越是想做什么。

这会子她就特别想吃水蜜桃,吃不上便浑身难受。

眼看着老主子的魔爪已经伸向水蜜桃,英莲忙弯腰将盛放是蜜桃的果盘端走。

黛玉幽怨地看着她:“我不吃,我就闻闻……”

这话简直和床上男人说的我就蹭蹭不进去一样不靠谱,英莲态度坚决地将水蜜桃果盘放在离黛玉最远的座位上,然后一本正经的回到黛玉身边。

“英莲姐姐!”黛玉嘟着嘴儿控诉,“你这是虐待孕妇!”

英莲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奶奶且忍忍,用完饭很快就能吃了,啊~”

啊,啊什么啊,当她是不讲理的小孩子啊!

黛玉拿起筷子赌气夹了一块长约寸许的南瓜糯米小饼,使劲儿嚼了嚼,水蜜桃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她的食欲,倒比平日吃的还多了些。英莲是在家里用过饭来的,倒没吃别的什么,只陪着黛玉吃了小半碗五谷杂粮粥。

青岚这里打发人将饭菜撤下去,黛玉自己端了果盘,放在桌子上趴那闻。一面闻还一面陶醉地眯上眼,仿佛已经吃到了嘴里,正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美食。

“奶奶,刚吃完饭,现在还不能吃呢,怎么也得再等两刻钟的功夫。”英莲尽职尽责的提醒。

黛玉“唔”了一声,嘟着嘴:“我知道,我这不是没吃么?闻还不叫人闻了,英莲姐姐你好狠的心。”

英莲好笑,一面

用湿帕子给黛玉擦手,一面说:“闻当然是能闻的,闻得到吃不到,我不是怕奶奶更难受不是吗?还不如离得远远的,看不到也就罢了。”

她也是怀过身孕的人,自然之道孕妇有时情绪失常,刚还好好的,忽然便心情郁闷,有时又跟小孩儿一样,想干什么立刻便要干,一会子也等不得。尤其是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吃不到,那真是三魂六魄都叫嚣着难受。可偏偏孕妇又有诸般忌口之处,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生生地把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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