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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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句话定了性, 意思都是兄弟姐妹的,不必讲究那些俗礼了。又兼是在长辈跟前儿, 还有许多宫人在, 倒也没什么,黛玉便款款走回来, 束手侍立。

太子殿下行了礼, 皇后赐座。

三公主遂拉黛玉一起在皇后身边坐了,笑眯眯的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不把我侄儿带来,我都想他了。”

“下次吧。”太子淡淡一笑,微微扬了下巴, “今儿有公务, 不方便。你想他,明儿我便叫太子妃携孩子们来给母后请安,如何?”

三公主拍手道:“好好好, 回去我便叫人预备下糕点、零嘴儿。”忽又看向黛玉,“姐姐多住几天吧,屿儿最喜欢你了。”

黛玉还没说话, 太子笑道:“妹妹这话不假。前几日屿儿还念叨说想三姑姑、林姑姑了,问我何时能见到呢。”

皇后道:“屿儿想他姑姑,你怎么不早带他来。”

太子:“这不近几日忙,便没顾上。况且母后如今事也多,孩子小不懂事,怕劳累您。”

“什么劳累不劳累的。你把孙儿带来,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路,听着他甜甜糯糯的叫祖母,,哪里还顾得上累?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子笑道:“母后说的是,倒是儿子想岔了。”

因太子说明儿便叫太子妃带孩子们来,皇后原不打算叫太子带花生、瓜果等物回去了,横竖明儿就在宫里吃,也是一样的。

宫女们原已装好一大箱子,闻言,又抬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皇后觉得太子眸里似乎闪过一抹惋惜之意味。许是看错了吧,太子打小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次东西虽然稀罕,倒还不至于……

太子陪着皇后说了一会话,又神神秘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十分精巧的鬼工球来,三公主看见便道:“哥哥,什么东西?”

三公主和太子兄妹情深,一向是没大没小的,闹惯了的,话未说话,早扑上去抢,太子遂往后仰着身子,将鬼工球高高举起,哈哈笑道:“不害臊,我说是给你的了么?”

三公主看准时机,伸手一捞,原以为必中无疑,孰料太子眼明手快,胳膊

一转,叫她抢了个空。三公主哼一声,扭头道:“母后,哥哥又欺负我!”

皇后蹙眉道:“再过一两年,都要及笄了,还是这么上蹿下跳的,看人笑话呢。”

“这里一个外人都没有,谁笑话我!”母后、哥哥、林姐姐都是自己人,疼她还来不及呢。满屋子下人虽多,哪个敢笑她,这里发生的事,出了这个门,他们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呢。哼,母后就会吓唬人。

皇后有些无奈,只好对太子说:“你妹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么?别逗她了。”

太子嘿嘿一笑,微一放松,鬼工球便被抢走。

三公主退到黛玉身边,狡黠挑眉,哼,就没有抢不到的东西!

太子面露纵容和宠溺:“妹妹好身手。”

皇后道:“这丫头啊,都叫你们纵坏了。”你们自然是指太子和皇帝。

三公主钻到皇后怀里撒娇卖萌,闹着要不依。然后拨弄了几下鬼工球,便滚到黛玉身边,俩人嘀嘀咕咕玩去了。太子略带宠溺的看了一眼,含笑摸了摸下巴。

“姐姐你看,好神奇噢,一层套一层,亏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哎呀,姐姐你别动,我正数着呢,一、二、三……里面还有,一、二……”

鬼工球,又名同心球、牙雕套球,取天然象牙,打磨成球状,以精湛刀功,雕出繁复花纹,且球内套球,少则三五层,多则七层八层也有。

“共有七层。”黛玉道。

“七层?”三公主微愣,“姐姐你数的这样快?”

黛玉:“不信你仔细数数。”

三公主将头上金簪取下,小心一层层拨,仔细数,果然是七层。

“怪不得人人都说姐姐聪慧呢,今儿我算是服了。”

说完便低头将簪子一点一拨,层层套球便眼花缭乱的转动起来,三公主笑眯眯的将球放在耳边,过一会看向太子,“鬼工球我也玩过不少,都不如这个做工细致精巧,转动起来一点杂音都没有,太子哥哥你从哪得的?”

闻言,太子瞅了黛玉一眼,指尖微微颤了颤,“这……我得了一块上好大理石,想做个屏风,苦于没有上好工匠,没得糟蹋了东西,便

一直搁置。这不,上个月状元郎给我推荐了一个工匠,真是鬼斧天工,这鬼工球也是出自他之手。”

“状元郎?陆离?!”

“今年还有两个状元郎不成?”

“姐姐姐姐……”三公主推黛玉,“是他。”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他有好匠役,献给太子殿下,是他的本分。”

太子笑了笑,看起来温文尔雅:“妹妹也知道陆离?”

三公主:“自然,我还……”

皇后咳了一声,三公主撇撇嘴,后面的“我还为林姐姐相看过呢。”到了嘴边,换成,“他是我林姐姐的夫婿,我自然知道。何况本朝出了个十七岁的状元郎,父皇还夸他是可塑之才呢,现在全国上下谁不知道他的大名?除非是傻子了!”

虽然说以黛玉跟皇家的交情,不必见外什么的,但这个场合,谈及陆离的事,她一个女孩儿未免觉得难为情。想着,皇后便以它话岔开,又吩咐黛玉、三公主自在玩去,不必陪自己干坐着。

三公主便拉着黛玉:“姐姐,我们瞧圆圆去吧。”

黛玉点头。

二人携手刚出殿门,迎面撞上宁嫔打发来的大宫女。

“姐姐来做什么?”看见她冲自己笑,黛玉便客气问道。

大宫女给三公主请了安,又给黛玉行礼,黛玉忙拉住了,“姐姐不必多礼。”

大宫女不顾阻拦,蹲身行了礼。

黛玉见她气喘吁吁,忙扶起来,问:“怎的喘成这样。”

大宫女抚了抚胸口,道:“听说林县主入宫,我们娘娘便打发奴才来请。奴才原想着县主这一来,必先去皇后娘娘那请安,走到半路,听说县主和三公主殿下去了漪澜殿,便折身往漪澜殿去。谁知到了漪澜殿,却晚了一步,县主、殿下已走了,奴才一路打听,紧赶慢赶才到这里的,就怕来晚了又扑个空。。”

这么着急?

黛玉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有什么急事,“难道是七皇子……”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不过大宫女已经意会到了,摆手道:“七皇子没什么,您给开的方子一直叫乳母吃着,虽然身子还是弱,近来到没生

过病。就是……我们娘娘想请县主去坐坐。娘娘说,七皇子能有今日,全赖县主之力,还没来得及好好谢您呢。”

于是便先去了宁嫔那里,三公主也跟着一块去了。

七皇子这会子已四个多月大,身上虽没多少肉,肌肤却很白。

宁嫔正抱着孩子逗呢,听说三公主、黛玉到,忙将孩子交给乳母抱着,亲自迎到殿外,殷勤接进来,抱着孩子给她们瞧。

三公主上次见七皇子是约五日前,宁嫔抱着去给皇后请安,彼时孩子睡着,裹得严严实实,只看到一块黑色头发,没瞧见正脸。今日一看,小脸生的白白净净,眼珠子漆黑,睫毛长长似小扇子,倒挺讨人喜欢的。

伸手在小皇弟脸上摸了摸,手指便被他小手抓住。

软乎乎的小手极小,只能包裹住她一根手指,手虽小,力气倒不小,攥得紧紧的。

宁嫔抱着孩子笑嘻嘻的晃着,嘴里还道:“小皇子很喜欢姐姐呢,噢噢,想亲近姐姐是不是?抓着姐姐不舍得放手了……”

三公主对着七皇子笑了笑,问:“可有起名了?”

宁嫔道:“还没呢。陛下说起名的事急不得,叫钦天监仔细拟出一个好的来。”

皇子满月后钦天监已拟了五个名字递上来,圣上看后没说什么,起名的事便搁置了。宁嫔私心以为圣上是因这孩子有早夭之象,怕养不活,起了名正儿八经序了齿徒惹伤心。用圣上的话说便是,近日事多,等忙过太上皇的万寿再说。若真到那时候,七皇子如果还有,便满半岁了,夭折风险低很多。

可圣上有成年皇子七人,她只有这这个啊……

她叫黛玉来,除拉拢,顺便叫她再替七皇子调理调理外,还抱着另外一个想头。以黛玉跟三公主的情分,她来,三公主必定陪同。只要三公主对这个小弟弟有几分喜欢,上一二分的心,在圣上面前一说,指不定圣上便上心了。

她后半辈子可都指着这孩子呢。

三公主嘀咕:“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叫起来也不方便啊。”

宁嫔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些事点到为止,若说的太直白,不是显得太

心机了么?

“姐姐,七皇弟看你呢。”三公主一心都在七皇子身上,似乎为听见宁嫔后面那句话。

七皇子以“啊啊”张着手要往黛玉那去,小身子往外顶着,头都身出去了。宁嫔不敢大意,能伸手捞回来,拢在自己怀里。七皇子挣扎不出去,急得大叫,不一会小脸通红。

“想叫这位美人姐姐抱啊,这孩子……”她看向黛玉,“林县主……”有些为难。歉然一笑,意思:你看,要不你抱她一下?

黛玉也为难,她数年前抱过两三岁的孩子——巧姐,可她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啊。这小小的一团,在宁嫔怀里她看着都悬心,哪里敢抱,若是一不小心伤到那孩子可如何是好。

宁嫔道:“林县主要不试试,很容易的,你做这个圈椅上,我把皇儿房子膝盖上,你揽着别让他掉下去便是。”

一旁几个宫女悄无声息早将圈椅挪到黛玉屁股下,乳母已搀着黛玉,想见她坐下。

这架势,分明是赶鸭子上架。黛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孩子是怎么交到她手里的,总之她下意识的将孩子抱住,那孩子咯咯笑一声,便抓住她的手啃起来。

习惯性的,黛玉抓住孩子的手腕:“脉搏平稳、有力,恢复的不错。”

宁嫔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好,多谢林县主为我儿诊治。你看,方子可要调整?”

黛玉:“不必吃了。”

“……”好半天,宁嫔才“啊”了一声,“这,就,好了?药不用吃了?”

黛玉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便不吃。七皇子不过是先天弱些,身上倒没病根。满月前那次大病,看着凶险,但来的快去得也快。如今调理几个月,已健壮许多,就是体质还较一般孩子差些,也没必要吃药,平日多晒晒太阳、到外面走动走动,不可一味闷在屋子里。”

“只是这样,就行了?”宁嫔有些不敢相信。

黛玉点头:“这就够了,只是记住,晨起、晚上别出去,若是出去多件衣裳,休伤风着凉。”

宁嫔忙点头道:“好,我都记住了。”

她有心就黛玉、三公主用膳,但刚到饭点,

皇后便打发人来叫,稀只好作罢。

黛玉原以为太子应该已走,不想他不仅没走,就连皇帝也在。

而且这顿饭是皇帝赐膳,点名叫她来的。

“林丫头又长高了。”皇帝第一句话便这样说。

黛玉觉得这一年自己几乎没怎么长个,但皇帝这么说,她也不好反驳,抬头笑道:“陛下越发威严了。”

皇帝哈哈大笑,玩笑道:“方才朕跟皇后商量,收你做个义女你可愿意?”

黛玉还未说话,三公主跑过去:“君无戏言,父皇可不许出尔反尔。你认了林姐姐,从今我们可就是亲姐妹了。”

“怎么,姝儿很想让父皇认义女?”

“当然。”三公主一仰头,“您可是皇上,皇上的女儿是什么?公主啊。姐姐若是有了公主的封号,便是状元郎又如何?还不得乖乖做驸马,公主背后站的可是父皇母后,他也不敢欺负姐姐。”

皇后笑道:“傻丫头,你懂得什么。”招手叫三公主过去,“封公主是要进玉蝶的,白纸黑字,该成皇姓。你不仔细想想,林海大人舍不舍得?况且,照你那么说,不是害了陆修撰?”

陆离高中状元,一入翰林院便是六品修撰,未来前途无量,极有可能封相入阁。若是娶了公主,便是外戚,外戚不得干政,只能领一个虚职,对没什么本事的世家纨绔子是求之不得的事,倒是对于科考显名才智高远的才俊来说,未免就蹉跎了岁月。

三公主略一回想,便明白其中利害,遂不再提。

一时膳食摆上。

皇帝、皇后台上坐。

三公主一人一几,在西侧下手;太子东侧独坐。

用膳毕,皇帝又同黛玉说了几句话,倒赏了她不少东西,说是让她做嫁妆。还开玩笑说虽没有正式祭告天地认她做女儿,心里也是把她当女儿待的,既是女儿出嫁,父亲自然要出嫁妆的。

皇后笑道:“我也预备着呢,你走的时候带着。”

三公主有点嫌弃自家父皇小气,皇帝都走出去老远了,她还追上去道:“父皇,女儿出嫁,您才给两箱东西?”

“姝儿啊,你——”皇帝脸上现出难

色:“算了,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

三公主还是第一次见皇帝这样,追问:“怎么了,父皇连我都不肯说么?”

皇帝叹口气:“父皇穷啊。”

三公主:“……”皇帝会穷?这不符合常理、逻辑啊。

唉……皇帝又叹一口气,“你还是问你母后去吧。”有些事,在宝贝女儿面前,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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