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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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的梨花可巧赶在二月十二那日开了,正是黛玉生辰那一天。黛玉一心记挂着林如海的要,哪里还顾得上生日不生日?

一大早听说梨花开,便亲自带着丫头们拿着整整齐齐的装备去采梨花蕊上的露水。采露水这活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要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收,琐碎的很。二三十个人架着□□,拿着小瓷瓶,忙活到日头越来越大,露水渐消,才堪堪收了一瓮。

捧着一瓮露水,黛玉就像捧着灵丹妙药似的,唯恐一不留神洒了,白折腾半天不说,还耽误配药,小心又加小心的来到薛怀英住的小院子。

薛怀英吃了饭,正晾晒需要用到的药材,看见黛玉捧着一瓮水过来,便猜到是梨花上的露水了。

“采了这么多?”他一挑眉毛,花白的胡子也跟着抖,整张脸都灵动起来了,看着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黛玉走到薛怀英身边,问:“够吗,薛爷爷?”

“够,足够了!”薛怀英声音洪亮,“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药引药材都已齐备,于是薛怀英便开始配药,制丸。

他没教黛玉回避,整个过程黛玉都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见薛怀英熟练的将药品分类、称重、捣碎,心内不由得赞叹。开始还只是看,后来便帮着递药、捣药,瞅见薛怀英得空的时候,还指着问这个是什么药,主要功效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药,能治什么病。

薛怀英倒很喜欢她这好学的小模样,即使黛玉提出来一些毫无含金量的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了,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丸药搓好之后要晾半到一个时辰,黛玉便坐在薛怀英身边,看他分药材。

“薛爷爷,你教教我好不好?”过了一会儿,她眨着眼睛,央求道。

“你想学医?”薛怀英挑了挑眉,心下有些诧异。

“我想学。”黛玉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珠子湿漉漉的,可爱极了。

薛怀英心说,这孩子可真招人疼,漆黑不大不小正合适的眼睛,精致的小鼻子小嘴儿,当她可怜兮兮看着人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答应她就是对不起她的负罪情绪,他都不忍心拒绝了。

“学医可不是个轻松活儿,很累的,你能吃苦?”他决定用一个迂回的方法劝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身为豪门世家的大小姐,好好过自己锦衣玉食的小日子不就好了,学什么医?

他主观上认为这些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们不会对治病救人产生什么兴趣,不过是一时兴起,三天的热度,过后便抛在九霄云外了,既然如此,何必浪费两个人的精力。

“我不怕苦!”黛玉说完抿着唇,眼神异常坚定。

她想学医,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自己,也为爹爹。娘已经不在了,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她只有爹爹,爹爹也只有她了,他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俗话说学艺要精,想成为高超的医者,须得跟最好的神医学习。

神医问:“真不怕吃苦?学医可不是说说就完事了,要背很多医书,认几千种药草,背药方,必要的时候还要以身试药。”

黛玉道:“这些我都不怕!”

薛怀英本不想答应的,无奈抵抗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又见她说的实在坚定,便叹口气,进屋拿了厚厚的一本书,扔给她。

黛玉翻过来一看,是一本记载各类药材的书,疑惑的抬头看向薛怀英。

薛怀英道:“先把上面的草药背熟认全。若有这个毅力,说明你不是一时兴起,我便教你。”

“好,我背!”黛玉喜滋滋的抱着书翻看起来。

她三岁启蒙认字,四五岁便在书房里找书看,后来跟着先生读书,接触的都是各类经典,医书还是头一遭。原以为医书会有些无趣,谁知道这一看还看上瘾了。这本书按不同纲目将平日常见药草分类,每种药草还有配图,附有文字详细介绍其功效、主治病症等,跟看画书似的,看得她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辰。

黛玉边看边在脑子里记,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竟记下了三四十种 。

连薛怀英都觉得惊奇,暗道,又是一个过目不忘的。他走南闯北数十年,聪明孩子见了不少,但聪明到这个程度的,除了陆离,也就是她了。偏生这两个孩子还挺有缘的,也是天意。

丸药晾好,黛玉便收了书,跟薛怀英一起收丸药。

林如海在衙门公干,到傍晚方能回府,黛玉便不急着回去,而是跟着薛怀英一起收拾药草。薛怀英将他那一袋子虫子也拿出来晾晒,黛玉看见那一堆扭曲的丑陋虫子,仍是心有余悸。

但晾晒完毕,薛怀英故意让黛玉去收那虫子。

黛玉苦着脸,一步走不了半尺远,慢吞吞的挪过去,扭着头不敢看虫子,只用手乱摸。刚触到虫子,她就忍不住打个寒颤,想把手收回去。但想到自己刚在薛神医面前表过决心,转头便连药虫都不敢摸,未免太不虔诚了些,只好强忍住,尽量不往那里看,凭感觉将虫子往荷包里装。

好容易将虫子都装进去了,刚吐出口气,以为大功告成,只听薛怀英淡淡的道:“掉了一根。”

黛玉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根本没有,全都装进荷包里了,才知道薛神医逗她,不由气鼓鼓的看过去。

“真这么怕?不就是晒成干尸的虫子么,有什么?”说着他走过去,一把将黛玉的手按到虫子上,笑的云淡风轻,“瞧瞧,它们又不会咬人。”

黛玉想挣扎,被薛怀英喝止,“别动,再动我便不教你学!”

黛玉想学医,只好忍住心内的恐惧和排斥。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下虫子的形状,长长扭曲的一条又一条,干巴巴的,很别扭,但过一会儿她开始顺着薛神医的话转移了思绪,又觉得没什么,手感摸起来跟枯树枝差不多。

“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摸起来像是牛肉干?”

黛玉:“……”牛肉干?

薛怀英噢了一声,道:“我忘了,你自小锦衣玉食,多半没吃过牛肉干这等粗食。北方草原上的牧民会把牛肉撕成小条,风干后作为干粮,很有嚼劲,香的很。等我下次去,给你带些回来 。”

如果是像虫子的牛肉干,黛玉想,我还是不吃了罢 。

不过,被薛怀英说的她已经不怕干虫子了,人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强大 。

黛玉一直待到落日西斜才会自己的小院,刚坐下便有小丫鬟来回,说老爷回来了。

一碗茶尚未吃尽,黛玉便忙带人去了外书房。

林如海刚换了常服,正要去瞧黛玉,见她过来,心下欢喜,忙接出去。黛玉一心想着爹爹的身子有救了,心里既喜且急,没注意脚下,被门槛子绊了一下,直直往前栽去,幸而林如海就在前方,手忙脚乱接住了她。

“做什么这样着急,也不知道看着脚下?若不是我在这,看不摔疼你!”林如海道。

黛玉顾不上解释,拉着林如海的胳膊道:“爹爹,我有东西给你!”

林如海道:“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今儿可是女儿的生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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