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第 2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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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在云南施政三年, 治下清明,政通人和,颇受百姓爱戴。此番轻装回京, 并未宣扬, 还是有许多官员、百姓听说, 自发沿途送行。百姓原打算制作万民伞呢,因时间紧急, 来不及,只好退而求其次, 送些自家的好东西 。

许多百姓拿着自家种的瓜果等物在官道两边等候,诚心相赠。

百姓中很多都是当年的灾民,赖陆离及时足量赈济,才得以活命, 且有了如今丰衣足食的生活。不然,只怕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百姓们言辞恳切, 直言若无陆离便无他们的今日, 陆离便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因此他们侍陆离犹如侍奉父母,儿子将家中佳肴呈送父母乃是本分,父母不受,便是对儿子不满。

盛情难却, 陆离不忍拂百姓之好意,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下马长揖拜谢,在场百姓无不怆然落泪。

汐儿扒着马车的窗子往外看。由于距离遥远,她看不见百姓的表情,但看得见陆离的。

“娘,爹爹哭了。”她说。

片刻后, 她语气中有些焦灼,“娘,你怎么也哭了?”

“没事,宝宝乖。”黛玉嘴角露出笑容,一面还用手指抹着眼泪,“你爹爹是高兴的,娘也是高兴的。你爹爹打小报有大志,如今虽未完成治国□□的宏愿,也算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宝宝啊,你明白么,娘真替你爹爹高兴……”

汐儿点点头:“娘,我懂。”

旁边坐着的张红丽看着窗外,也大为震撼,喃喃道:“陆大人真是个好官 ……”

从前每次出门,陆离多是和黛玉、汐儿一同坐车,那日兴趣来了,才骑一会子马,很快便又钻马车里同妻儿亲密去了。此番带着张红丽,心疼她小小年纪便离家远行,黛玉未免便多关心照顾些,怕她孤单、伤心,便亲自带着她和汐儿一块坐车。陆离不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索性便骑马傍车而行。

黛玉揽住抱着她脖子撒娇的女儿,看了张红丽一眼,笑道:“在其位谋其政,他是个实心人,不过是尽其所能、不留遗憾罢了。”

话音未落,陆离便决绝地上了马,一声令下,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启程。百姓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供陆离一行人通行。

“红丽,你和家人都告别完了?”

一向疼爱的长女出远门,将军夫人带着家中所有的兄弟姊妹来为张红丽送行。刚黛玉还看见将军夫人和几个小姐妹拉着张红丽的手说长道短,迟迟不肯松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家母和姊妹们也都明白,还是执意要看着咱们走了才肯回去。”

黛玉顺着张红丽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将军夫人一手牵着八九岁小女孩,另一手牵着小些的男孩,那两个孩子便是张红丽的同胞弟弟和妹妹,他们旁边还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便是张红丽的庶妹了。

几个人都盯着马车瞧,眼神若能化为实质的刀子,这马车便早被他们盯穿了。

张红丽一直透过纱窗看着自己的家人,马车缓缓启动,走没几步远,将军夫人红着眼圈往前快走几步,手伸出去,似乎想抓住什么,像是又清楚地知道便是抓又能抓住什么,马车已经渐行渐远,抓不着,有些无奈、无力的放下。

马车里张红丽热泪早已止不住地落下,她十分用力的咬着唇,不叫呜咽声从喉头溢出来。

“女儿啊,要照顾好自己……”

马车走出一射之地的时候,将军夫人忍不住大喊一声。

张红丽的情绪终于压制不住,“呜”地一声哭出来了。

这种不舍的心情,黛玉体会过,自然十分理解。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倒不用用实际行动给她写安慰。黛玉没说什么,只是提前安抚好女儿,然后揽过张红丽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反复抚摸她的背。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张红丽渐渐平静下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轻轻用手帕子擦眼泪。

“红丽失态,让夫人见笑了。”

见她手里拿着的那块手帕子早已湿透,黛玉打开暗格,挑出一条绣着兰花的帕子,递给她,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直截了当地道:“你那帕子不能用了,换这块罢。这是新的,我从未用过。”

张红丽也不矫情,接过来道:“多谢夫人。”拿起新帕子沾泪,刚凑到面前,便有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不是寻常香粉或熏香的味道,而是像鲜花似的,淡淡的,十分好闻,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黛玉看着红丽,想到从昨天到现在,这孩子也不知哭了几场了,好好一个美人儿,如今眼肿得跟桃儿似的,好不可怜见的。分离的情绪不会随着离别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越发叫人哀伤,也许要一两个月后才能淡一些,起码不会是想起来便落泪的程度。看来得想法子让着姑娘开心些,不然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憔悴成什么样,到时候张红丽的叔叔和外祖家还以为自己虐待人家孩子呢。

圣旨催得急,陆离一行赶路赶得自然也急。

已经连续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黛玉自己还好,汐儿和红丽情绪都有些低落。恰好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午后进城,终于可以好好歇上半天。把汐儿哄睡,黛玉正打算自己也歇会儿去,因不放心张红丽,便去瞧瞧。

刚走到一半便被陆离截住。

他强行把黛玉拉进屋里,语气颇为幽怨:“娘子好狠的心,都饿了我十天了,还不肯赏口饭吃。”

他叫娘子,多是在床上。饿十天自然也不是字面上的饿,而是……黛玉听见这声娘子,腿便有些发软,更遑论后面赏口饭吃那些话。

“不,不行……明儿还要赶路呢,你别,唔……”

后面的话早被陆离吞吃入腹。

“娘子,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

陆离的呼吸烫得吓人,磁性的声线透着的全是势在必得和迫不及待。他的手臂很有力,箍得她无处可逃。黛玉有一种强烈的错觉,似乎下一刻便会被他吞吃入腹。

因记挂着张红丽,黛玉愣是死活没叫陆离得手。她心里明白,若真给他霸王硬上弓,不折腾到半夜是不肯罢休的,今儿下车的时候她看张红丽脸色便有些苍白,不看看实在不放心。

“等,等我回来!”丢下这一句话,黛玉便喘吁吁夺门而出。一面走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裳,到了张红丽门口才把气喘匀了。

门半掩着,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屋里,张红丽正蹙着眉头躺在床上,口里嚷“疼”,两个丫头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情景叫黛玉心中一惊,暗道,难道红丽那丫头生病了?

忙推门进去,张红丽要起身行礼,被黛玉按住道:“早说了不必这般多礼。我方才在外面听你喊疼,怎么回事,哪里疼,可是生病了?”

黛玉心里着急,等不及张红丽回答,便忙抓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从脉息看倒没什么大碍,只是……黛玉微微一扫她的面容,“你来月事了,可是因为这个疼?”

她上半句用的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张红丽眸中闪过错愕的情绪,片刻后她点点头,不过女孩子,尤其是未婚的女孩子提起这个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悠悠地道:“我来这个一向会有些不适,倒也不是特别严重,不过是下腹有些坠胀、酸痛,半天便好。可这次不止坠胀,还一阵一阵的刺痛,已经两天了还未好,这会子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必是这几日你心情郁结,加上休息不好导致的,不是大碍。”从一个医者的角度黛玉判断,不过想起张红丽宁可自己忍着也不跟她说,黛玉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失败,没有把张红丽照顾好,起码没有让她完全相信自己,把自己当长辈。

黛玉心里有些失落,更多的是着急、心疼……

“你这傻丫头!”黛玉拉住她手腕,摸到一个穴位轻轻按着,“都疼了两天了,怎么不告诉我?就自己这么忍者?我多少也懂些医理,寻常小病也能开药。便是我没办法,怎么说也得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幸而不是什么大病,万一真病了,耽搁了治疗,来日让我如何见你母亲?这倒还在其次,万一坐下病来,还不是你自己受着?我担什么恶名都无所谓,你花儿一般的年纪,岂不可惜?好孩子,记住我的话,什么都不必一个还身体重要,以后面对我也好,到了你叔叔家、外祖家,或是将来夫家也好,旁的事可以托可以忍,但身子的事,一定不能拖不能忍,不舒服了便要第一时间看大夫。”

一面说黛玉还一面想,没想到以彪悍著称的云南将军竟养出这么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儿,看来龙生龙凤生凤的说法也未必靠谱。

一席话说的张红丽又是懊恼又是感动,又无地自容,只是不住地连声点头说是。

张红丽连叫了十几生“夫人”,黛玉笑道:“你天天这么夫人夫人的叫,我听着有些别扭。咱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这份信任难得。我虚长你十岁,既与你母亲相交,便说句托大的话,我是将你当女儿一般看的,总这样,未免生分了。我看这样吧,你以后便叫我黛姨或林姨便好。”

陆离平日喜欢唤她“玉儿”,她下意识地便将“玉”这个字作为陆离的专属,不想别人也用这个字,当她自私也好,交情也罢,就这样罢。

张红丽想了想:“那我以后便唤您黛姨罢。”

黛玉点点头,又换了个穴位给张红丽按,说话间的功夫,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个穴位了。她按这几个个穴位都是可以缓解痛经的穴位,是她从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平日自己月事来的时候试过,效果不错。

一面按黛玉一面吩咐丫头去煮桂圆红枣茶。

跟平日的煮法有些不同,又多加了两位草药,缓解痛经的效果会更好。

当按到第四个穴位的时候,张红丽已经不疼了。在她惊讶的眼神中黛玉不疾不徐,将按压穴道止痛经的原理娓娓道来。张红丽这才知道黛玉按压那几个地方原来不是瞎按,而是为了给她止痛,还特意命人煮桂圆红枣茶给她,也是为这个目的。

对一个忽然多出来的,不过是碍于朋友面子临时照顾无血缘关系的人,她可以说是十分认真、上心了。张红丽第一次打从心底里认同这个相识不过两年,朝夕相处不过十天的临时监护人。

“黛姨,我……”张红丽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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